第 54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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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4 章
餐廳是開放式, 長方形餐桌能坐下六人，坐不上位的掌燈人全坐在客廳演繹嗑瓜子。
許喬要給客廳的掌燈人弄點吃的，他們反應卻很激烈, 連忙搖頭拒絕。
死神解釋：“他們已經不是人，不食人類五谷。”
“哦。”許喬了解後, 沒再吆喝大家一起吃。
然而被這麽多人圍觀吃飯, 渾身又不自在。
電視裏開始播放春節聯歡晚會, 主持人興高采烈進行開場白，鏡頭閃現不少圍坐的明星和觀眾, 氛圍和諧喜慶。
死神游走人間千年, 沒過過人間的除夕, 想起許喬剛才在客廳說春節應該開心熱鬧，而電視上的人也都聚在一起吃東西。
他開口命令：“一起吃吧。”
餐廳的六位掌燈者：......
許喬：......。
她註意到在餐廳當裝飾品的六位掌燈人臉都抽癱了，而坐在客廳的一群掌燈人竟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。
許喬正要說算了，死神一個眼神掃過去，六位掌燈者嚇得整齊劃一拿起筷子, 機械地開吃，還要裝出享受開心。
他們早就不是人類, 沒有死神的神力, 吃一頓人類的五谷雜糧，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腹瀉！
許喬沒想到死神的威懾力如此強。
不過桌上美食太誘人，她很快吃得心情愉悅。
吃到好吃的，她就夾給死神。
死神來者不拒, 全吃了。
禦廚一顆心提起, 生怕不符合死神胃口。
許喬問死神：“好吃嗎？比我帶你去的米其林餐廳如何？”
死神一擡眸, 便瞧見許喬的暗示，他不著痕跡看了一眼期待的禦廚, 垂眸輕笑：“不輸米其林。”
禦廚得到老板的肯定，目露淚花。
許喬看著一屋子怪異的新年氛圍，心裏反而格外溫暖。
雖然他們都是冷冰冰的鬼，但在死神的壓迫下，極力給她制造溫馨。
這個除夕，是父親離世後，過得最有溫度最浪漫的一天。
晚飯結束，一屋子掌燈人終於完成終極使命，一溜煙全跑了。
許喬看著想笑，還跟死神逗了幾句，吃完飯繼續拿著冰糖葫蘆當零食。
糖渣在口腔化開，外脆內軟、甜中帶酸，跟記憶中的味道一模一樣，不像現在的機械化糖葫蘆，一股子甜膩口感。
她強忍著翻湧的情緒吃完，然後把自己洗的香噴噴，趴在死神肩頭看他工作。
他毫不避諱點開黑色手環，藍色懸浮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檔案表格，表格數字以每秒鐘的時間變化。
這是全國各地每時每分增長的死亡人數。
眼前的數字不僅僅是數字，而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。
許喬作為人類其實不忍直視，但或許是在死神身邊久了，如今也能坦然直視他冷漠的工作內容。
以前覺得他殘忍，但自從那句為你而戰，她便深深陷了進去。
她承認自己喜歡上死神，這份喜歡到底是肉-體更多，還是精神更多，對於感情匱乏的她來說，還不清楚。
許喬好奇地問：“人死後不是大自然吸收了嗎？為什麽還會有掌燈人。”
死神收起手環，放松地靠在床頭，許喬順勢趴在他懷裏，手指不安分地玩他凸起的喉結。
他喉結往下壓落，一次次滑過她指腹，“還有一類精神體無法被大自然吸收，這類精神體會入職掌燈人。”
“竟然無法被大自然吸收？為什麽？”
“意志力堅定，對人間沒有執念。”
許喬歪頭：“沒明白。”
“人死後變成精神體，精神體殘留著人間的七情六欲，要在地獄逗留很久，直到徹底忘記人間的愛恨欲，成為一塊沒有情感的養分，再被大自然吸收。”
“越是擁有執念反而越容易消散，而有一類超脫的人，比如一些信奉佛教、灑脫、無欲無求的人，精神屏障強大，反而一直無法消散，會滋生出新的人格，就是無欲無求的掌燈人，他們沒有了人間的記憶，為地獄所用。”
許喬眨了下眼，皺眉：“也就說不管這人生前如何，只要精神屏障強大、做到無欲無求，就可以繼續生活在地獄？”
“沒錯。”
許喬慢慢坐起來，哼笑一聲，“你知道人間奉行什麽嗎？善惡到頭終有報，那我問你，你手下的掌燈人，生前有沒有壞事做盡的惡人？”
死神眉t梢一頓，認真回答：“有。”
許喬臉色不虞：“你不覺得有問題嗎？”
“有什麽問題？”
死神聲音淡漠，“人間與神域各有規則，人生前的行為不受神審判，神只維系大自然生死平衡，善與惡更不是我們評斷的標準，只要無法被大自然吸收，那就為地獄所用。”
“你們還挺會廢物再利用。”許喬嘲諷，“如果人類知道這個世間沒有善惡到頭終有報，那人間一定會大亂，再無人做好人，你們神啊，眼盲心盲，從來不會真正傾聽人類，人要的是公正，哪怕死也要一個公正，你卻告訴我沒有公正，那人祈禱神什麽？不就是祈禱你們審判惡人，還人間一個清明。”
死神靜靜看著她沒說話。
許喬嘆息一聲。
神無情無義，怎麽可能會為螻蟻的人類主持公道。
許喬不想溫馨的新年鬧不愉快，重新趴到他懷裏，“我困了，折騰兩天，想睡覺。”
“嗯。”
死神低低嗯了一聲。
窗外閃過一陣陣霓虹燈，五彩斑斕，北城市區禁止放煙火，隔著老遠似乎能聽見狂熱的年輕人在為新年吶喊。
5、4、3、2、1。
歡呼聲滲透。
霓虹燈給昏暗暧昧的臥室打上彩虹色彩。
這是她跟死神的第一個新年。
許喬趴著看了會，確實是困了。
死神卻毫無睡意，安靜抱著她，耳邊聽著逐漸均勻的呼吸聲，腦中不停閃現許喬曾經說過的話。
你活著的意義是什麽？——
你從未質疑過神？——
神從來不會真正傾聽人類——
死神的心臟瞬間加快，他的靈魂一次次被許喬震顫，開始學會思考，學會質疑。
這種感覺很奇妙，親眼看著自己沈迷在她獨特的靈魂之下。
血液內沈靜的神靈瘋狂翻湧，好似將破體而出，那種逼近的壓迫感再次籠罩而來。
大約是被這股古老神靈牽引，死神又做夢了。
夢裏，祂在浩瀚的宇宙盡頭，看著數以萬計的星球誕生、墜落。
整個宇宙好似只有祂一個人。
很久後，祂看見諸神降臨，看見人類崛起。
直到大自然砰地一聲發生巨響，隕石墜落，燒紅了大片山河。
畫面一轉，他渾身浴火，從星辰點綴的宇宙墜落，重重砸在地球的冰天雪地裏。
有一個小女孩慢慢出現在視野。
死神猛地驚醒，四周並不是白茫茫的雪地，而是熟悉的房間。
焚燒的痛感仍舊停留在血肉裏。
看到許喬恬靜的睡顏，他沈重的呼吸才瞬間平覆。
這個夢好似以他的視覺，看到了一個古老的神誕生與沈落。
許喬是被手機轟炸聲驚醒，吵得她腦袋要炸了，迷迷糊糊翻開看了一眼，全是五花八門的拜年短信。
身旁早就沒有死神的人影，也不知道幾點走的。
許喬蒙在被子裏嗷嗷叫。
昨晚大好時間，她竟然睡著了！實在是浪費！
就算不能做-愛，也可以試試前戲啊~~~
懊惱片刻，許喬窩在床上回覆姜涵和葉菁菁的短信。
何宜澤更是給她發了將近二十條信息，問她在哪，春節有什麽安排，什麽時候能見面。
何宜澤的熱情，讓她有點不適應，隨便回覆幾句就拋之腦後。
意外的是，還收到了齊隊長的短信。
告訴她許文武的案子已經水落石出，證據掌握充足，就算許文武拒不認罪也能判刑。
開庭審理的日子定在2月底。
大伯母如今住到姑姑家，每天給她發信息，希望她簽諒解書，讓許文武判個緩刑。
許喬依舊是沒回覆。
春節她回了祈家老宅，祈母表面雖然依舊溫和，但還是能感覺到祈母對她除夕沒趕回來，而不滿。
這幾天，家裏來了不少親戚，對許喬的態度不似剛結婚那會熱情。
許文武入獄，許氏集團的內部消息再也瞞不住，收購公司已經開始盤查許氏集團財政，下一步就是入主許氏集團。
屆時，許家就徹底退出北城的舞臺。
許喬如今唯一的價值，只剩下一張肚皮。
這些閑言碎語在許喬心裏完全激不起水花，左耳進右耳出。
只是這幾天，她有更心煩的事。
何宜澤沒日沒夜給她發短信約見面，更是直接堵在了祈家老宅門口。
許喬以為他有什麽重要事，跟他約在老宅附近一家咖啡店。
過了初三，商業街又恢覆了繁華熱鬧，促銷活動如火如荼。
這次再見到何宜澤，許喬被他眼中不掩飾的灼熱驚了一下。
他看起來好像沒有任何變化，但對於熟知他每一個表情的許喬來說，他眼中含有一絲壓抑的侵略性，讓她非常不適。
“大過年找我什麽事？”
不需要許喬點咖啡，何宜澤熟門熟路給她點了一杯美式。
美式冒著濃郁的熱氣。
許喬楞了楞，沒有端起來品嘗。
何宜澤不在意她這點小脾氣，從包裏拿出一張照片推過去，一眼不眨盯著她，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情緒。
照片中的何宜澤很年輕很青澀，大約只有十七歲。
少年低垂眼睫，眉梢嘴角含笑，陽光從樟樹縫隙穿透灑在身上，給少年鍍了一層溫柔的光。
與平時吊兒郎當的何宜澤截然不同。
拍這張照片的攝影師，一定格外偏愛這個少年，才會找到他的溫柔，刻印在相紙上。
似乎愛極了他。
要不然，怎麽會拍的如此美好。
何宜澤摩挲著這張照片，嗓子像抽煙過度後的嘶啞。
“你知道這張照片，我從哪裏弄來的嗎？”
照片有些年頭了，邊角有撕裂的痕跡，又被人用膠水沾上了。
許喬楞楞看著桌上的照片，沒有任何反應。
何宜澤說：“我去找了葉菁菁，你這人表面看著嘻嘻哈哈，內心卻很防備，有心事從來只會悶在心裏，只有跟葉菁菁還會說幾句心裏話，所以......我去找她了......。”
許喬打斷他：“何宜澤，你到底想幹什麽！”
她語氣如此煩躁，何宜澤卻癡癡笑了。
這點波動對他來說就是及時雨。
這些日子他等她很久，像是耐心耗盡，忽地哽咽：“我在尋找你愛我的證據！”
“我不信你在深廣市說的那些話！我一個字也不信，什麽把我當做父親兄長，這些都是你騙我的鬼話！”
根本就不給許喬說話的機會，何宜澤持續輸出，情緒激動。
“你別想再騙我！你是學人像攝影的，從前我多少次央求你給我拍照，你都不拍，為什麽？因為你愛我，照片會徹底暴露你的心，你一直在偷拍我，喬喬。”
許喬瞳孔驟縮，緊緊盯著桌上泛黃的照片。
她是人像攝影師，從來不吝嗇展示照片，人像攝影師偏愛每個人物。
可這張照片，路人全是虛影，只有少年清晰明媚。
“你憑什麽覺得照片是我拍的。”
“為什麽到了此刻還要騙我！我從葉菁菁那裏拿的，她說這是你準備撕掉扔進垃圾桶，被她給撿了起來，為什麽要撕掉？為什麽不給我看？為什麽！”
許喬被逼問的啞口無言，情緒控制不住翻湧，“何宜澤！你找到這張照片能證明什麽！你到底想幹什麽？”
“我想要什麽？你不知道？”
何宜澤眼睛紅得充血，“我想證明你愛我......你愛過我......。”
這才是最痛苦的，不是愛我，而是愛過。
“何宜澤，你真是瘋了！”
許喬拿起包就要走。
何宜澤攥住她手腕，不讓她走。
“你不是問我想幹什麽嗎？”
何宜澤接著拿出另一張照片，用力甩在桌上。
許喬低頭看去，眼露驚愕。
這點細微表情逃不過何宜澤的眼，何宜澤情緒一下子失控。
扔出來的照片正是她跟死神在深廣市逛夜市的親密照，現在仍在北城名媛圈瘋傳。
“既然別的男人可以，為什麽我不可以......。”
許喬震驚打斷他：“何宜澤，你真瘋了！”
“我是瘋了，從你在深廣市失蹤，我苦苦尋你一夜，你卻跟別的男人在一起，我就應該早點瘋，從你在爛尾樓出事，我就徹底瘋了，再往前推，從你結婚的時候，我就已經瘋過，從你大學第一次談戀愛，我就瘋了！”
何宜澤眼眶布滿紅血絲，濃烈的感情再也藏不住。
他壓抑著哭聲：“我恨自己沒瘋早一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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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喬要給客廳的掌燈人弄點吃的，他們反應卻很激烈, 連忙搖頭拒絕。
死神解釋：“他們已經不是人，不食人類五谷。”
“哦。”許喬了解後, 沒再吆喝大家一起吃。
然而被這麽多人圍觀吃飯, 渾身又不自在。
電視裏開始播放春節聯歡晚會, 主持人興高采烈進行開場白，鏡頭閃現不少圍坐的明星和觀眾, 氛圍和諧喜慶。
死神游走人間千年, 沒過過人間的除夕, 想起許喬剛才在客廳說春節應該開心熱鬧，而電視上的人也都聚在一起吃東西。
他開口命令：“一起吃吧。”
餐廳的六位掌燈者：......
許喬：......。
她註意到在餐廳當裝飾品的六位掌燈人臉都抽癱了，而坐在客廳的一群掌燈人竟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。
許喬正要說算了，死神一個眼神掃過去，六位掌燈者嚇得整齊劃一拿起筷子, 機械地開吃，還要裝出享受開心。
他們早就不是人類, 沒有死神的神力, 吃一頓人類的五谷雜糧，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腹瀉！
許喬沒想到死神的威懾力如此強。
不過桌上美食太誘人，她很快吃得心情愉悅。
吃到好吃的，她就夾給死神。
死神來者不拒, 全吃了。
禦廚一顆心提起, 生怕不符合死神胃口。
許喬問死神：“好吃嗎？比我帶你去的米其林餐廳如何？”
死神一擡眸, 便瞧見許喬的暗示，他不著痕跡看了一眼期待的禦廚, 垂眸輕笑：“不輸米其林。”
禦廚得到老板的肯定，目露淚花。
許喬看著一屋子怪異的新年氛圍，心裏反而格外溫暖。
雖然他們都是冷冰冰的鬼，但在死神的壓迫下，極力給她制造溫馨。
這個除夕，是父親離世後，過得最有溫度最浪漫的一天。
晚飯結束，一屋子掌燈人終於完成終極使命，一溜煙全跑了。
許喬看著想笑，還跟死神逗了幾句，吃完飯繼續拿著冰糖葫蘆當零食。
糖渣在口腔化開，外脆內軟、甜中帶酸，跟記憶中的味道一模一樣，不像現在的機械化糖葫蘆，一股子甜膩口感。
她強忍著翻湧的情緒吃完，然後把自己洗的香噴噴，趴在死神肩頭看他工作。
他毫不避諱點開黑色手環，藍色懸浮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檔案表格，表格數字以每秒鐘的時間變化。
這是全國各地每時每分增長的死亡人數。
眼前的數字不僅僅是數字，而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。
許喬作為人類其實不忍直視，但或許是在死神身邊久了，如今也能坦然直視他冷漠的工作內容。
以前覺得他殘忍，但自從那句為你而戰，她便深深陷了進去。
她承認自己喜歡上死神，這份喜歡到底是肉-體更多，還是精神更多，對於感情匱乏的她來說，還不清楚。
許喬好奇地問：“人死後不是大自然吸收了嗎？為什麽還會有掌燈人。”
死神收起手環，放松地靠在床頭，許喬順勢趴在他懷裏，手指不安分地玩他凸起的喉結。
他喉結往下壓落，一次次滑過她指腹，“還有一類精神體無法被大自然吸收，這類精神體會入職掌燈人。”
“竟然無法被大自然吸收？為什麽？”
“意志力堅定，對人間沒有執念。”
許喬歪頭：“沒明白。”
“人死後變成精神體，精神體殘留著人間的七情六欲，要在地獄逗留很久，直到徹底忘記人間的愛恨欲，成為一塊沒有情感的養分，再被大自然吸收。”
“越是擁有執念反而越容易消散，而有一類超脫的人，比如一些信奉佛教、灑脫、無欲無求的人，精神屏障強大，反而一直無法消散，會滋生出新的人格，就是無欲無求的掌燈人，他們沒有了人間的記憶，為地獄所用。”
許喬眨了下眼，皺眉：“也就說不管這人生前如何，只要精神屏障強大、做到無欲無求，就可以繼續生活在地獄？”
“沒錯。”
許喬慢慢坐起來，哼笑一聲，“你知道人間奉行什麽嗎？善惡到頭終有報，那我問你，你手下的掌燈人，生前有沒有壞事做盡的惡人？”
死神眉t梢一頓，認真回答：“有。”
許喬臉色不虞：“你不覺得有問題嗎？”
“有什麽問題？”
死神聲音淡漠，“人間與神域各有規則，人生前的行為不受神審判，神只維系大自然生死平衡，善與惡更不是我們評斷的標準，只要無法被大自然吸收，那就為地獄所用。”
“你們還挺會廢物再利用。”許喬嘲諷，“如果人類知道這個世間沒有善惡到頭終有報，那人間一定會大亂，再無人做好人，你們神啊，眼盲心盲，從來不會真正傾聽人類，人要的是公正，哪怕死也要一個公正，你卻告訴我沒有公正，那人祈禱神什麽？不就是祈禱你們審判惡人，還人間一個清明。”
死神靜靜看著她沒說話。
許喬嘆息一聲。
神無情無義，怎麽可能會為螻蟻的人類主持公道。
許喬不想溫馨的新年鬧不愉快，重新趴到他懷裏，“我困了，折騰兩天，想睡覺。”
“嗯。”
死神低低嗯了一聲。
窗外閃過一陣陣霓虹燈，五彩斑斕，北城市區禁止放煙火，隔著老遠似乎能聽見狂熱的年輕人在為新年吶喊。
5、4、3、2、1。
歡呼聲滲透。
霓虹燈給昏暗暧昧的臥室打上彩虹色彩。
這是她跟死神的第一個新年。
許喬趴著看了會，確實是困了。
死神卻毫無睡意，安靜抱著她，耳邊聽著逐漸均勻的呼吸聲，腦中不停閃現許喬曾經說過的話。
你活著的意義是什麽？——
你從未質疑過神？——
神從來不會真正傾聽人類——
死神的心臟瞬間加快，他的靈魂一次次被許喬震顫，開始學會思考，學會質疑。
這種感覺很奇妙，親眼看著自己沈迷在她獨特的靈魂之下。
血液內沈靜的神靈瘋狂翻湧，好似將破體而出，那種逼近的壓迫感再次籠罩而來。
大約是被這股古老神靈牽引，死神又做夢了。
夢裏，祂在浩瀚的宇宙盡頭，看著數以萬計的星球誕生、墜落。
整個宇宙好似只有祂一個人。
很久後，祂看見諸神降臨，看見人類崛起。
直到大自然砰地一聲發生巨響，隕石墜落，燒紅了大片山河。
畫面一轉，他渾身浴火，從星辰點綴的宇宙墜落，重重砸在地球的冰天雪地裏。
有一個小女孩慢慢出現在視野。
死神猛地驚醒，四周並不是白茫茫的雪地，而是熟悉的房間。
焚燒的痛感仍舊停留在血肉裏。
看到許喬恬靜的睡顏，他沈重的呼吸才瞬間平覆。
這個夢好似以他的視覺，看到了一個古老的神誕生與沈落。
許喬是被手機轟炸聲驚醒，吵得她腦袋要炸了，迷迷糊糊翻開看了一眼，全是五花八門的拜年短信。
身旁早就沒有死神的人影，也不知道幾點走的。
許喬蒙在被子裏嗷嗷叫。
昨晚大好時間，她竟然睡著了！實在是浪費！
就算不能做-愛，也可以試試前戲啊~~~
懊惱片刻，許喬窩在床上回覆姜涵和葉菁菁的短信。
何宜澤更是給她發了將近二十條信息，問她在哪，春節有什麽安排，什麽時候能見面。
何宜澤的熱情，讓她有點不適應，隨便回覆幾句就拋之腦後。
意外的是，還收到了齊隊長的短信。
告訴她許文武的案子已經水落石出，證據掌握充足，就算許文武拒不認罪也能判刑。
開庭審理的日子定在2月底。
大伯母如今住到姑姑家，每天給她發信息，希望她簽諒解書，讓許文武判個緩刑。
許喬依舊是沒回覆。
春節她回了祈家老宅，祈母表面雖然依舊溫和，但還是能感覺到祈母對她除夕沒趕回來，而不滿。
這幾天，家裏來了不少親戚，對許喬的態度不似剛結婚那會熱情。
許文武入獄，許氏集團的內部消息再也瞞不住，收購公司已經開始盤查許氏集團財政，下一步就是入主許氏集團。
屆時，許家就徹底退出北城的舞臺。
許喬如今唯一的價值，只剩下一張肚皮。
這些閑言碎語在許喬心裏完全激不起水花，左耳進右耳出。
只是這幾天，她有更心煩的事。
何宜澤沒日沒夜給她發短信約見面，更是直接堵在了祈家老宅門口。
許喬以為他有什麽重要事，跟他約在老宅附近一家咖啡店。
過了初三，商業街又恢覆了繁華熱鬧，促銷活動如火如荼。
這次再見到何宜澤，許喬被他眼中不掩飾的灼熱驚了一下。
他看起來好像沒有任何變化，但對於熟知他每一個表情的許喬來說，他眼中含有一絲壓抑的侵略性，讓她非常不適。
“大過年找我什麽事？”
不需要許喬點咖啡，何宜澤熟門熟路給她點了一杯美式。
美式冒著濃郁的熱氣。
許喬楞了楞，沒有端起來品嘗。
何宜澤不在意她這點小脾氣，從包裏拿出一張照片推過去，一眼不眨盯著她，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情緒。
照片中的何宜澤很年輕很青澀，大約只有十七歲。
少年低垂眼睫，眉梢嘴角含笑，陽光從樟樹縫隙穿透灑在身上，給少年鍍了一層溫柔的光。
與平時吊兒郎當的何宜澤截然不同。
拍這張照片的攝影師，一定格外偏愛這個少年，才會找到他的溫柔，刻印在相紙上。
似乎愛極了他。
要不然，怎麽會拍的如此美好。
何宜澤摩挲著這張照片，嗓子像抽煙過度後的嘶啞。
“你知道這張照片，我從哪裏弄來的嗎？”
照片有些年頭了，邊角有撕裂的痕跡，又被人用膠水沾上了。
許喬楞楞看著桌上的照片，沒有任何反應。
何宜澤說：“我去找了葉菁菁，你這人表面看著嘻嘻哈哈，內心卻很防備，有心事從來只會悶在心裏，只有跟葉菁菁還會說幾句心裏話，所以......我去找她了......。”
許喬打斷他：“何宜澤，你到底想幹什麽！”
她語氣如此煩躁，何宜澤卻癡癡笑了。
這點波動對他來說就是及時雨。
這些日子他等她很久，像是耐心耗盡，忽地哽咽：“我在尋找你愛我的證據！”
“我不信你在深廣市說的那些話！我一個字也不信，什麽把我當做父親兄長，這些都是你騙我的鬼話！”
根本就不給許喬說話的機會，何宜澤持續輸出，情緒激動。
“你別想再騙我！你是學人像攝影的，從前我多少次央求你給我拍照，你都不拍，為什麽？因為你愛我，照片會徹底暴露你的心，你一直在偷拍我，喬喬。”
許喬瞳孔驟縮，緊緊盯著桌上泛黃的照片。
她是人像攝影師，從來不吝嗇展示照片，人像攝影師偏愛每個人物。
可這張照片，路人全是虛影，只有少年清晰明媚。
“你憑什麽覺得照片是我拍的。”
“為什麽到了此刻還要騙我！我從葉菁菁那裏拿的，她說這是你準備撕掉扔進垃圾桶，被她給撿了起來，為什麽要撕掉？為什麽不給我看？為什麽！”
許喬被逼問的啞口無言，情緒控制不住翻湧，“何宜澤！你找到這張照片能證明什麽！你到底想幹什麽？”
“我想要什麽？你不知道？”
何宜澤眼睛紅得充血，“我想證明你愛我......你愛過我......。”
這才是最痛苦的，不是愛我，而是愛過。
“何宜澤，你真是瘋了！”
許喬拿起包就要走。
何宜澤攥住她手腕，不讓她走。
“你不是問我想幹什麽嗎？”
何宜澤接著拿出另一張照片，用力甩在桌上。
許喬低頭看去，眼露驚愕。
這點細微表情逃不過何宜澤的眼，何宜澤情緒一下子失控。
扔出來的照片正是她跟死神在深廣市逛夜市的親密照，現在仍在北城名媛圈瘋傳。
“既然別的男人可以，為什麽我不可以......。”
許喬震驚打斷他：“何宜澤，你真瘋了！”
“我是瘋了，從你在深廣市失蹤，我苦苦尋你一夜，你卻跟別的男人在一起，我就應該早點瘋，從你在爛尾樓出事，我就徹底瘋了，再往前推，從你結婚的時候，我就已經瘋過，從你大學第一次談戀愛，我就瘋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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